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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3-22

照顧心情 | 【缺角】

你的生命有份缺角還是遺憾嗎?你如何看待生活裡不夠完美的部分呢?
 
阿嬤住在新北市郊區，離捷運有一段路，去看醫生坐小黃得花400塊，這種離囂不離塵的所在。出了家門口左轉幾公里，是夏天玩水聖地，而右轉過了好幾K是知名的老城大街。
 
阿嬤家四周很安靜，家裡陳設簡單環境乾淨。阿嬤今年70多歲，行動尚可以，撐一把傘當拐杖，就可在家隨處走走。她有一道溫柔的彎彎眼睛，笑起來整個臉皺皺的，非常親切的模樣。
 
生活自理良好，洗澡沒問題，晚餐兒子會送來，白天就蒸些包子饅頭裹腹。有時候樓下店面的鄰居會揪一起吃飯。阿嬤總覺得麻煩別人不太好，有時會去搭伙聊聊。
 
這次受委託，是因阿嬤要回醫院做檢查，年輕人要上班沒辦法陪伴，於是我們承接這個短時間的陪伴服務。
 
阿嬤從一見面就說「這個工作妳怎麼賺得到錢?」非常同情我的，希望我去醫院上班比較好!
 
後來又對我的家庭非常好奇，我們開始聊各自的家人家庭。一邊聊天一邊在醫院裡等候抽血、照斷層檢查。
 
阿嬤說自己一個人住，平時也沒辦法去哪裡，看有的鄰居家裡誰誰都兒女圍繞，想到自己腰椎開刀開完，走路也不順，想來就怨嘆。
 
我的心裡酸酸的，好像觸動了什麼。
 
想到這些年在長照領域所看到的感受的，還有這2天我的好朋友突然驟逝，
 
想到阿嬤說我做這個好辛苦賺不到錢，親愛的阿嬤，我有好多話要跟妳說啊!
 
我開始笑笑地對阿嬤說，妳不要傷心，妳70多歲，生活都能自理，真的很好。
 
我自家的長輩，上禮拜因為雙腳沒有力氣，家裡人沒辦法再顧，於是只好把他送到安養中心去了。我家隔壁的阿公，他每兩個月就搬家，換一個兒子家住，換來換去，都沒有尊嚴，東西都不知道該放哪裡?
 
時間一到，下一家不想來接，這家又要趕著走，該怎麼辦? 而我自己的阿嬤前幾個月因為外勞逃跑了，她一直都坐著輪椅的，也只能試著照顧自己!
 
(還想聽什麼故事嗎?講到這裡換我覺得傷心了!)
 
阿嬤聽到這裡，她突然安靜了下來。
 
我想到這些年看到許多長輩，高齡者的共通點是都很「憂鬱」。
 
那位一心想尋死的奶奶，今年99歲，牙能咬腳能走，罵起人鏗鏘有力。
 
家屬說奶奶情緒很憂鬱，還有傷害自己的舉動。與兒媳同住30年，她把整個家帶向負面情緒，
 
連兒子都變得抑鬱寡歡，最後媳婦感覺整個家的氣氛不對，商議讓她去住機構。現在每天兒女輪著排班來機構看顧，各有生活空間反而相安無事!
 
還有一位101歲的奶奶，耳聰目明愛吃零食卻成天嚷嚷她不想活了!
 
我們當時受邀參加她的百歲生日趴踢，(誰一輩子有機會能吃到101歲的蛋糕?)。她常用很重的鄉音高八度的喊說不想活了!
 
她高亢嚷著想死的吶喊聲，一圈圈地迴盪在整個病室裡。
 
而隔壁房間都是60–70歲插著三管(即鼻胃管，尿管和氣切管)，還有不定時抽著痰的咳嗽聲，
 
他們都是無法行動也不能講話的病人!
 
我常想這場景不知道是哪家電影公司拍的諷刺片，還是老天開的玩笑?
 
這位101歲的奶奶還喜歡用手指比一個 “死翹翹”的動作，皺起眉頭，再一陣苦笑!
 
這些高齡者的憂鬱顯學，真是長壽國度裡的另類課題吧!
 
最後我很認真的跟阿嬤說，妳的兒子每天都送餐給妳，就算沒辦法陪妳來醫院，也費心安排了我們過來，阿嬤妳很幸福好命的!
 
阿嬤輕輕的點點頭。我再追加一句，妳要每天練習走路，
 
一定要多活動。如果走累了，躺在床上踩踩腿，動動手腳一定要做喔!
 
我們常會只看到自己的 “缺角”，而忽略掉自己的擁有。
 
在我眼裡的她是很健康的(可能我看過太多長年臥床跟管路，標準不一般! 哈!)，非常希望她能珍視自己能走能吃的身子，她能在生活圈裡自在的過日子，就已讓多少長輩羨慕啊!
 
最後道別時，阿嬤用全台灣的阿嬤，都會用的、親切度百分百的上揚尾音說:
 
”有空來坐喔 ”!
 
好的，我很樂意的!我在心裡跟上天祈求，親切的台灣阿嬤，要健康快樂到百歲喔!
 
附註:
 
台灣有多少獨居老人呢?根據統計，2021在台北市100戶的住宅當中，
 
就有9.5戶為獨居老人。獨居者占全國比約為6.6%。
 
特別感謝: 特別感謝文中家屬同意將本文分享，她說要讓年輕人知道現今的長照普遍狀況。
 
謹此獻上最高的謝意!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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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:白頭翁平台創辦人 Iris Lin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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